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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 钰原创散文 :“打 浆 水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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河水是清的,河床是宽的,水流是昼夜湍急不息的;翻腾的波纹是喜悦的,两岸的树木是葱郁的,山花是灿漫的;小鸟的鸣叫是悦耳动听的......

我们小镇的南北山脚下有两条河,在小镇的西头合流为“面汉水”,是历史上著名的古战场之地,而南河就从小镇的身旁缓缓流过,潺潺的流水声顽皮地常常伴随着夜深人静的我,就像一曲曲催眠曲,渐渐引人进入梦乡。

河是美的,景是美的,阳光是明媚的。常常我拿着书本站在河边眺望,或者坐在河边柳树下看书、复习功课。或者随手捡起一块薄石片顺流仍去,溅起波纹的水花,跳跃二、三下就钻入河水中。散开的波纹犹如一位饱经沧桑的皱纹老人,诉说它的岁月经历......

一个又一个春天过去了,孩子们一拨又一拨渐渐长大了,小河边的小草见证着男男女女的成长,我也长大了,也见证着我成长的一步一个脚印。

近年,每当清明前后回乡探亲,总是来到河边漫步在河堤上,回想着“乡愁”。

“少小离家老大回,乡音未改鬓毛衰。”然而,每回一次故乡,就有一次的“乡愁”的感受,尤其是河水少了又少,甚至少的可怜了,让人同情了。河水啊!河水,童年时期的我,看到当年你率领着“大队人马”、浩浩荡荡从小镇“门前”而过,如今怎么成了“残兵败将”,“散兵游勇”了?究竟怎么样了?当年的贺知章描述他的家乡时说:“惟有门前镜湖水,春风不改旧时波”。贺知章离别家乡的时间很长了,回乡后才感觉到家乡的人事变迁实在是太大了。只有门前那镜湖的碧水,在春风吹拂下泛起一圈圈的涟漪,还和以前一模一样。而我如今回乡的感受就与贺知章的感觉不一样?

在河边,我突然想起了一件有趣的童事——“打浆水”。

“打浆水?”我们家乡人将“游泳”是这样称谓的。

为什么称“打浆水?”我至今还没弄清楚。

不过,我们天水这一带人有吃“浆水”的生活习惯。什么“浆水面”,“浆水面鱼”(包谷面做的)、“浆水火锅”、“浆水拌汤”、“浆水酸菜饼”等等。

“浆水”,就是选用苜蓿、苦苣、包包菜、大白菜叶子等蔬菜放在瓦釜或水缸里,过几天就可以发酵成酸涩味道来,可降血脂,清热解毒,与各种面食配料,酸中微涩,涩中回甘,甘醇绵长,是天水人口味过美的家常饭。所以称“浆水”。

生活中的“浆水”与“游泳”究竟有什么关联呢?不知而喻,只能另当别论了。

每当初夏,柳条低垂在静溢的小河边,天上缓缓漂浮着朵朵白云,辛苦的农民干完活,赶着耕牛往回时,路过清清河水既饮牛又痛痛快快洗濯一番,清清爽爽。

小河虽然川流不息,是平静的,然而到了盛夏,小河每当遇到一场暴雨后呼呼猛涨,发怒了,桀骜不训,甚至“暴跳如雷”、“横冲直撞”地夹杂黄色的泥沙,拔卷着两岸的小草和小树,翻腾着一波波的浪花,迷蒙蒙一片一溜烟而流过。暴河渐渐平稳,几天后河水因洪水冲刷过的地方就形成一个个大小漩涡,如一个个天然性的“天池”。

当烈日挂在天空,热烘烘的太阳炙烤着大地,空气里的热浪使人难以忍受之时,村子里的人们便不约而同地来到奔流不息的河边,选好一处“天然池塘,”脱得一丝不挂,光着身子,站在河边的高崖处,一个“鹞子”翻身猛栽下去,如跳水运动员一样,“扑通、扑通”钻入水中。一会儿便露出头儿来,两手奋力划水,两脚“乒乒乓乓”打在水面上,溅起水浪花,犹如某种动物在水中很轻松的游弋,悠然乐哉!这就叫“打浆水”。

童年时期的我,我是被一个三十多岁的大人引去“打浆水”的。

那是一个小麦已长得黄澄澄,快收割的季节,树上蝉鸣声无休止的聒噪,火焰焰的太阳射出那酷热的盛夏威力,我被那个长者从家里叫出,说是让你洗个澡,凉爽凉爽。

河边一溜排柳树成荫,柳树上挂着一件件大人小孩不同的衣服,有的衣服还放在沙滩上,或岸边的草丛里,河里一处漩涡形成一个偌大的“游泳池”,浸泡着老的、少的,如一口大锅下了“饺子”,个个光屁股,浑身水溜溜的,也不遮羞,如鸭子嬉水,一片热腾。

我脱光衣服,第一次下水,胆胆怯怯的,从河岸边的沙滩慢慢进水,还没注意,猛地被那个人一把将我拉进河水里,呛了几口水,昏头转向,气憋地感到快要窒息了,当那人将我从水里架起又抱在沙滩上,叫了个帮手,倒提起,从背部狠拍了几下,从嘴里大口大口的吐出了河水,好像要将五脏六腑吐出来了,惹得其它人一阵哄笑。

有人让我到浅水处练习,我在浅水之处两手也学着大人的比划,两条腿也在水里“乒乒乓乓”运动游弋。水淹到脖颈上,似一只大手卡在哪里,气喘困难,但还是很感兴趣地“学练”。

有了第一次,就有第二次,一有空就偷偷地背着大人泡在河水里,由浅到跳入深水,终于学会了“打浆水”,也就成了一种嗜好。

上了中学,这种嗜好更为严重,每到夏天,天一热一有空就去“打浆水”。

我们的中学位于天水城区(古代的天水关)的西南路,当时全名是“天水县农业中学”。周围平展展数十亩土地,产权属于天水县农业局的良种场,是国家培育优良粮食品种之地,学校与良种场挂钩教学。出校门越过一片地便是这条滔滔奔流不息的南河。

夏天,部分同学也有喜欢“打浆水”(游泳)的嗜好,我就随他们常一块也去。那天下午第一节课上完,也不管下一节课是啥?偷偷地约了几个小伙伴跑到河边。三两下脱了个精光,“扑通、扑通”,一个接一个跳进河里。从高处一个猛子扎下去,很熟练地两手划水,两脚“乒乒乓乓”打起“浆水”,真是痛快极了!当时有位姓安的校长要调走,人已经到县文教局报到,接任的一位校长还没有到,学校的事情由一位副校长张维垣暂时全权负责。有个同学跑去给张校长“告状”,那天他正在基建工地上与木匠协商有关事宜,知道后急忙放下手头工作,带了五、六个同学直奔河边而来。我们正玩得痛快,有人突然大喊:“张校长来了!”我们远远看见张校长从河边柳树上折下一根小枝条,一边走一边掐掉柳条上的小枝叶,急匆匆赶了过来。有几个动作麻利,爬上了岸,抱着衣服跑了。我和另外几个爬上岸,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如落汤鸡,但也顾不上许多了,急忙胡乱穿上衣裤准备逃跑。可是张校长带领的学生已经跑过来堵住了我们的去路。张校长气喘吁吁地随后赶到,我们看到他很生气,板着脸,气呼呼拿着小棍指着我们问:“谁还没有上来”?我们环视一下回答:“武臭娃还没上来”。这时大家远远看见武臭娃光着身子蹲在河对岸不敢过来。张校长怕武臭娃出啥事,缓和了语气说:“你过来,我保证不打你!”武臭娃游了过来,赶紧穿上衣服,与我们排成一排被带到学校,共十一个人,一溜排站在张校长宿舍门口,并且让追赶我们的同学登记好我们的名字。张校长仍然拿着那个小棍指点着我们:“谁都不准离开,谁如果跑了!我就不客气了,我可以马上派人追回来,用这个棍子抽你们。我在工地处理一下事马上回来!”有人怕通知家长,商量怎么办?当时我提议:“既然被抓住了,还是等张校长处理。不然惹他生了大气,叫来家长还是一顿打。现在不如老老实实地挨张校长一顿骂算了”!大家都同意我的意见,静静地站着等待。下课了,有几个同学们跑过来笑话我们,有一个女同学走过来在我们面前手舞足蹈模仿游泳的动作,并扭扭屁骨,一条腿还高高翘起,如跳芭蕾舞,气得一个同学破口大骂。

大约半个多小时张校长来了,让我们立正站好,又板着脸严肃的说:“你们的胆子也太大了,是不是不要命了?告诉你们,南河的流水量这么大,尤其那河里的水潭是前些日子下暴雨积聚而成的,下面的淤泥有多深你们知道吗?一个猛子扎下去是会被淤泥塞住口鼻窒室而死的!再说你们知不知道下面有水鬼?这个水鬼嘛,是要寻找替死鬼的知道吗?你就当了替死鬼,哪个替死鬼可以超生了,而你永远是替死鬼了。前几天孙家庄几个小伙子游泳,其中一个就被水鬼留下了,再也见不到父母了。水鬼在河里上下游动,说不定碰到谁。你们跳下去谁知道还能不能上来?……”。教训一通后,他让我们进了教室,布置了一篇作文,题目是《怕不怕水鬼?》。谁都没有见过水鬼,怎么写?大家挖空心思还是难以下笔。时间很快过去了,直到晚上七八点钟,家长一个接一个来学校领人。原来张校长打发同学分头叫家长了,让我们写作文是在磨时间。父亲领我时,张校长反复交代:“不要打骂孩子,给他们讲讲道理。”但回家后还是遭到了父母了一顿打骂教训,从此,我彻底改掉了爱“打浆水”的嗜好。

“子在川上曰:逝者如斯夫。”时光易逝,岁月沧桑。顺着河堤继续漫步思索、低头无语。面对河床里的水量,面对熟悉而又变迁的环境,这一切怎不能令人伤怀呢?不由得自然而然地发出一声感叹:“河里的水量究竟哪里去了?”

作者简介: 王 钰(笔名:覆盆子),甘肃天水市人。散文代表作《祭父》、《祭灶》、《难忘的龙南》等分别发表在《散文世界》,《东方散文》、《中华散文竞赛大观第三卷》中,并获得中国散文大赛优秀奖。现为中国近现代史史料学会、中华伏羲文化研究会、甘肃省作家协会、天水市作协会员等。天水杜甫文化研究会副秘书长。

文章来源:http://www.tianzhishui.com/2018/0318/56411.shtml